90天!距师母离开仅仅90天!耄耋之年的恩师终于难档一生挚爱突然别离的悲痛,驾鹤追随师母去了。没给众弟子们任何挽留和告别的机会,也没容大家商量出如何去安抚他巨大悲痛与照顾他未来生活的良方,甚至没给我们任何心理准备,就突然离开了我们,巨大的悲痛令深爱他的人实在难以接受!
似乎早一天晚一天就可以成行的探访,真的就成了永远无法实现的梦了吗?那眼前清晰分明的音容笑貌,真的揪再也看不见了吗?那几天前还在电话里慈爱有力的声音,真的就再也听不到了吗?昨天不是还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吗,怎么今天就这么匆忙走了?今年的月饼,您老打定主意不吃了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吧?我好难好难相信!
自得知消息,实在心绪难平,和老师欢聚的一幕幕,不管多久远,都分外清晰地涌来。第一次与老师的正式见面是2004年的博士后入学面试。那年,我从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博士毕业。恰逢政法大学设站招收博士后研究人员。第一届博士后的合作导师都是法学界如雷贯耳的学科泰斗,自然令人向往。当时,徐杰老师作为其一员,计划在经济法专业领域招收一名金融法方向的博士后。而我恰好师从徐孟州老师,在人大法学院的经济法硕士和博士阶段都侧重于证券及金融领域的研究。再加上我当时的小迷信:我本科、研究生、博士阶段的导师都姓徐,我想,或许这种缘分会神奇地延续下去。在这种没多少科学依据的自我暗示鼓励下,我贸然提交了申请,毛遂自荐。于是,特别幸运地开启了我在老师门下的求学生涯,也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在学术研究上,老师教导我要视野开阔,勇于探索前沿领域,要勤奋自律,坚持不懈,终身学习。当年虽然衍生品交易在我国尚在探索阶段,老师已经从繁荣的国际市场中觉察到了危机。在老师的指导与鼓励下,04年一进站我就确定了信用衍生品市场监管的研究专题,后来08年金融危机的爆发果然应验了老师当初的担心。
老师不但引导我在学术研究中不畏惧任何困难,而且还教会我在研究中注意保持研究的兴趣与好奇心,从容开展研究,学会取舍,不钻牛角尖,不急于求成,乐在其中。老师同时还告诫我不要在忙碌中迷失自己,要常常追问自己内心。老师是第一个教会我认真对待休息、学会原谅自己的人,及时地将我从整天自责是不是还不够努力、不依不饶地追问自己能否再精进的焦虑中解救出来,学会了从容,学会了爱他人也爱自己爱生活。
每一位投入徐门的弟子都能感受到自己享受的是双导师待遇。师母严端老师对老师门下学生的关爱和指导也一样细致与无私。师母美丽端庄,才华横溢,勤奋睿智,宽仁豁达。师母是同事眼中最令人佩服的人,同事说她思维敏捷逻辑清晰、简明扼要就能切中肯綮,而她却从不给自己争取机会,更愿意为他人助攻;师母是后辈眼中敬仰的偶像,是新中国刑事诉讼法的奠基人,是法大著名的四大才女;甚至是一面之缘的人,也会为她的风采所折服,感受到她的善良与大度。或许,这就是伟大的人格魅力吧!
老师和师母拥有令人羡慕的极致爱情,两小无猜的爱慕到耄耋之年的相守,太多的佳话与故事。即使在那特殊的年月,老师也宁愿放弃所有,而不愿迫于组织压力,与师母划清界限。是的,他们从小学起,这界限就已注定没法划清了。老师和师母间常用南通家乡话交流,这种难懂的语言是两人长久爱情的见证,也常唤起他们对当年童趣的共同记忆。一次闲谈时,师母告诉我,要想家庭稳定婚姻幸福,就一定要学会给自己的爱人足够的空间,再美好的婚姻里,也要懂得退让与尊重对方的自由空间,不需要事无巨细地了解与掌握。这完全颠覆了我一直以来奉行的坦诚透明的婚姻观。师母说,家就不是个论逻辑讲道理的场所,而是个以爱为核心的港湾。这个核心定位不准,必然会减损甚至摧毁家庭的和睦与幸福。这种貌似平常却智慧超凡的教导,师母不经意间教给我很多。学生真是受益终身。
徐门的弟子就像老师和师母的一群孩子,每个人都沐浴着老师和师母雨露般的爱护和滋润。大到职业规划、研究开展、子女教育,小到信息资料的通知、传递,聚餐吃饭时的消毒、买单,老师无不关怀备至,时刻慈爱地注视着我们,主动答疑解难,尽己所能地照顾和提携晚辈。老师和师母给我们的实在太多太多,此生何以为报!惭愧万分!
秋夜冷雨,桌前呆坐,睹物思人,忆起与老师的点滴虽觉暖意,怎敌心中的悲痛与惆怅。唯愿天堂没有病痛,老师能再与师母用那只有他俩最懂的南通话款款聊天……
葛敏 2004-2007博士后
中国农业大学法律系 副教授